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父亲和一壶酒的故事

发布时间:2018-11-07 13:21:36

厉剑童
  23年前那个炎热的夏天,劳作了一辈子的父亲永远地离开了我们。虽然父亲的一生很平淡,既没做出什么轰轰烈烈的大事,也没有创下什么万贯家业,更没有给我们留下可以世代相传的家训,但关于父亲和一壶酒的那件事却永远留在我的心里,成为我一生中最为宝贵的精神财富和力量之源。
  40多年前,正是大锅饭时期,家家日子都不好过。那时庄户人家待客、办喜事连散酒都喝不起,更不要说瓶装酒了。即便散酒也得到距村二十多里远的公社供销社用地瓜干子换。试想一下,在那肚子整天唧唧咕咕吃饭都成问题的年月里,有几家舍得用活命的地瓜干子换酒喝?酒自然成了很稀罕的东西。
  那时候庄户地里靠挣工分吃饭。我家11口人,老的老小的小,年年吃不上平均粮,日子自然是冒尖的穷。父亲虽说爱喝酒,但从来没买过瓶装酒,散装酒也只有逢年过节招待客人的时候才换点喝,不多,每次也就一壶半壶的。娶我大嫂那年,家里穷得简直连壶酒也买不起。父亲忍痛用十来斤瓜干换了三斤多酒招待客人。结婚那天晚上,喝着喝着酒不够了,可贺喜的邻里乡亲们还在那里嚷着要酒。父亲很爱面子,宁肯自己不吃不喝也决不慢待了客人。办喜事家里花尽了所有的积蓄,实在拿不出钱来买酒,父亲只得提着一个小瓷壶,硬着头皮到我叫二爷爷的邻居家去借了一小壶(约二两)。父亲对母亲说:“等有了就快还人家,千万别忘了。”就这样靠借来的这壶酒热热闹闹地办完了喜事,贺喜的邻居和亲戚们都说我家这酒宴办得排场办得大方。父亲听了都很高兴,但客人走后,父亲一宿没睡着。
  此后不久,二爷爷病故了,二嬷嬷改嫁到几十里远的村子里去了。这样,这壶酒也就没有机会还了。父亲后悔没早还上,很是自责,老觉着是个心事,在以后的十多年里,不止一次地念叨这事。我们都劝他说:“不就一壶酒嘛,没什么大不了的,谁还用不着谁,谁还不欠谁的。”父亲脸一沉,说:“欠人家一壶酒也是个账啊,怎么能说不还就不还了,欠了人家的东西总觉得这心里不踏实,庄户人家做人讲的就是个信字!”可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,就这样一拖又是十多年,酒最终也没还上。
  时间一长,那壶酒的事我们早都忘了。没想到,父亲还一直记得。23年前,就在父亲病重亡故的前一天夜里,父亲突然又说到那壶酒的事。他用断断续续的声音说:“我活了一辈子,从不愿欠人家一分钱的东西,可到了了还欠着你二嫲嫲一壶酒……我活着没有还上,死了也会心里不安……”我含着眼泪答应父亲,让他放心,一定替他还上,父亲这才笑着闭上了眼睛。没想到,第二天下午父亲就谢世了。我清楚地记着,父亲去世时嘴角略微上翘——— 老人家是笑着走的!而只有没多少心事的人临了时才会微微笑着的——— 这是村里负责红白事的大爷说的。
  父亲去世后的第九天,我专门到镇上买了一箱上好的五莲醇酒,骑摩托车赶到几十里外的二嬷嬷改嫁的那个村子,不料二嬷嬷也在几年前去世了。我打开一瓶酒洒在二嬷嬷的坟头,算是替父亲还了十几年前的这笔陈账。
  在以后的日子里,我时常想起这事,并把父亲说的那句“做人说话算数,不要欠人家的,欠下砸锅卖铁也要还”作为自己的人生准则,哪怕是一分钱的东西用完也赶紧还上,因此我在单位赢得了同事们的信任,都说我是一个可信的人。那年买楼,还差十多万元,没想到我只打了几个电话,那些亲朋好友就主动把钱送上门来。我笑着问他们,你们把这么多钱借给我放心?他们听了,哈哈笑着说,给别人也许不放心,给你这出了名的实在人我们是一百个一万个放心!这话让我深受感动,也很有感触,对父亲更是由衷钦佩。
  现在父亲已病逝20多年了,随着岁月的流逝,父亲的很多往事我也有些模糊了,但独有那壶酒的故事却永远地记在我的心里,挥之不去,成为父亲留给我的最为宝贵的精神财富和处世哲学。同时,也成为我对女儿讲的关于她爷爷最多的一件事。我想,女儿也会把她爷爷的故事讲给她的子孙。一定会的。

编辑:李正秀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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