过大年做豆腐

　　吃毕腊八粥之后，年味就跟一坛陈年的老酒一样，愈来愈浓了。这当儿，乡村的大街小巷，村村落落皆被年味所拥抱着。那追逐梦想，在外地打拼的人们，拖着拽着大包小袋，坐车的，骑车的，他们装载着对父母的孝顺，装载着对儿女的思念，归心似箭。刚至村头，那从家家户户飘溢出的美味，尤其是豆腐的香味，就会在鼻翼回旋。一说到那热气腾腾，白嫩嫩的豆腐，涎水会不由自主地流出来，于是，做豆腐的美好记忆，就像过电影一般在大脑中呈现……
　　小孩小孩你别馋，过了腊八就是年。
　　腊八粥，喝几天，沥沥拉拉二十三。
　　二十三糖瓜儿粘，二十四扫房日，二十五做豆腐……
　　咱单说二十五做豆腐，而且咱只屑说幼时做豆腐。做豆腐似乎很神圣，也很幸福，不亚于娘给做了一身花衣裳。因为是饥馑的岁月，物质十分匮乏，平常的日子是很难食到豆腐，只有眼巴巴地盼到过年才能一饱口福，祭祭“牙神”。所以对做豆腐是十分渴盼的。
　　 豆腐好吃，但做起来却很繁琐，也很累人。二十四这天，母亲就会从布袋里用碗搲出黄豆，倒在簸箕里，筛掉秕豆，剔除坏豆，而后，上石磨脱掉黄豆的外皮，再把外皮簸净，接下来，再去水井里担来澄澈的井水，把黄豆泡在黑瓦盆里。
　　 经过一宿的浸泡，黄豆被水润泽透了，变得很肥硕，天一亮再用老石磨把黄豆用勺子搲着，填到磨盘上方的圆孔里，接着用人力，用磨棍，推动石磨旋转。黄豆在石磨的磨道里被碾压成了细细的豆沫，沿着两扇磨盘的缝隙流出来。就这样周而复始地重复着一样的动作，磨完一盆豆子往往得用一上午功夫，会把人累个半死。如果有条件，或者说是比较殷实的人家，养有毛驴，当然就会减轻了人的负重。
　　小不点儿的时候，因为我最小，父母就不舍得我推磨，其实也没有力气推，姐姐和哥哥在推磨时，我觉得好奇，会在后面添乱。
　　豆浆在石磨上磨出来之后，母亲就会收到木桶里。接着在灶间大铁锅里添上多半水，灶下添草把水烧开。水开后，盛入大缸里，再把磨好的豆沫倒进缸里搅拌均匀，之后，在锅上放上篦子，用豆腐布袋，盛上搅拌均匀的豆沫，进行过滤，滤毕，用文火烧开，然后，再把烧开的豆汁盛到缸里，在水瓢里盛上卤水食盐，在缸里慢慢地旋转着倒入，意即“斩豆腐”。
　　斩豆腐的火候很难掌握，卤水搁多了，做出来的豆腐就会老，不嫩，放少了，豆腐就会不凝固，吃起来也不鲜美。盐使用的多少也是一门学门，多了咸，少了淡。母亲是做豆腐的老手，家中每年做豆腐斩豆腐非她莫属。待把豆腐斩好，把缸口用高梁杆拴制的锅盖盖严，待过了吃两个苹果的工夫，缸里的汁便成了脑，一如那秀气白嫩的小姑娘，又似羊脂玉，触动犹如丝丝润滑的绸缎，入口像母乳既鲜亦香，喉咙会得到润泽，放点白糖，慢慢品味，属天下美食。
　　以上工序做完，末了就是过豆腐了。把竹筛子里铺上包袱，把缸中的豆脑舀到筛中的包袱里，随后把包袱的角合拢，在包袱上面敷上一个水瓢般大小的锅盖，进行按压，埋在豆脑里的浆水就会哗哗地从筛子的空隙里流出来，待觉得过滤得差不多了，热气腾腾的鲜豆腐就制作成了。豆腐出锅之后，一碗一碗地盛出来，搁到桌上，拿出煎饼，切上一碗辣椒和葱倒上酱油和醋，把煎饼里包上豆腐，再放上辣椒和葱，就可以大块朵颐了。俺那娘来，那个好吃，那个美味，恐怕都会把指头吞食到肚子里……
　　豆腐做好了，新年也将如约而至了。

（王金花）